一个不识水性的人,一掉进水里,肯定要被淹死。同样的,如果你不识网性,网络上的任何一个风浪都会把你打翻
倘若从2011年6月22日零时算起,截至当日中午12点,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州委常委、宣传部长伍皓已经发了14条微博。
上午11点多,有网友提醒伍皓,怎么没到下班时间,就在微博上谈女儿、秀幸福。几分钟后,伍皓回帖称,“我又没在微博上约你去开房,怕什么”。很快,有网友评论,“伍皓同志,你变坏了哟”;也有人“表扬”他“蛮与时俱进”。
微博上的伍皓,不像是个官员,倒像个和网友打得火热的“微博控”。
作为“第一个实名开通微博的政府官员”,截至6月22日12点,伍皓在新浪微博上的发帖总数刷新到5877条,坐拥近百万粉丝。
官员中的“微博控”
关于官员与微博的最新新闻是:6月21日,江苏溧阳市卫生局局长成了网络上“最热局长”:由于误将微博当作私密聊天的即时通讯工具,在微博上大肆调情,遭网友截图并发送到国内知名论坛上。记者6月22日下午从溧阳市委宣传部了解到,溧阳市委常委会召开紧急会议,决定“微博局长”谢某停职检查,并取消其党代会代表资格。
另一条新闻是东方网记者蒋泽、于量6月22日的报道:6月21日,新浪微博上一个名叫“郭美美Baby”的网友颇受关注,这个自称“住大别墅,开玛莎拉蒂”的20岁女孩,其认证身份居然是“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”,其真实身份也众说纷纭,有网友称她是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郭长江的女儿,由此引发部分网友对中国红十字会的非议。但在接受东方网记者采访时,郭长江表示,自己压根就没有女儿,红十字会也没有所谓的“商业总经理”这种职位。
“我基本把以前不能利用的时间都用在微博上了。”伍皓告诉本刊记者,他连走路、坐车,都用来勤奋地“织围脖”,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,也几乎是上微博。
浙江省海宁市司法局局长金中一也是官员中的“微博控”。尽管不像伍皓在微博上那般风生水起,但截至2011年6月22日午时,金中一还是织出了5805条“围脖”,拥有70多万粉丝。
第一次“织围脖”是在2009年10月,金中一折腾了两个小时,终于在次日凌晨发出了第一条微博。
变“官话”为“微语”
初探微博时,金中一像大多数政府官员一样,谨慎地记录着工作行程,有时还穿插一些上级领导的讲话和指示。
“说官话、打官腔”的后果,是粉丝数明显下降。心痛不已后,金中一意识到,微博世界有自身的规则,把官场的那套东西带进来,是不合适的。
此前,有微博运营商的工作人员透露,他们曾为某地的官员集体开了微博,按照互联网的惯例,通常是按照姓氏笔画或者点击率来排名,但对方提出,要求按照领导级别高低来排列。
“我们以前是精英创新,现在要发展为草根创新。”在微博上摸索两年后,金中一找到了自己的“微博生存法则”,他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,除保留政府工作当中必要的术语外,他还学习了一些网络语言,这样和网民们交流起来,有时代感和亲切感。
浙江省委组织部长蔡奇是腾讯微博上的“红人”,他为自己贴上了“苹果控”、“微博控”、“老童鞋”这样的标签。看到奥巴马戒烟的新闻,他说领导干部要学奥巴马;看到英国首相为送孩子上学而推迟内阁会议时间,他说这体现了人性化操作和制度的弹性。他在微博上谈自己对《明朝那些事儿》的读后感,还推荐了电影《山楂树之恋》。
“诙谐幽默、嬉笑怒骂,这样慢慢地说话才会有人听。”伍皓认为,更主要的,是要把微博当作倾听民众呼声、倾听民意的平台。“一些官方微博,只习惯于单方面公布信息,很少跟公众互动。因为互动是有风险的,稍有不慎,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。”
“说‘微语’,最重要的是要摆正心态。”国家行政学院政治学教研部副教授雷强告诉本刊记者,“要把官员的心态变成老百姓的心态。现在说对官员进行网络培训,你只教他几个网络词汇,过两天又更新了,跟不上啊。”
“微博问政”已成趋势
复旦大学舆情与传播研究报告实验室、中国舆情网2011年4月发布的《中国政务微博研究报告》(以下简称“《报告》”)数据显示,截至2011年3月20日,全国范围共有实名认证的政务机构微博1708个,政府官员微博720个。
《报告》显示,政务微博呈现出的特点有,1.机构微博数量多于官员微博,南方地区发展政务微博的意识更强。2.公安微博所占比例最高、服务性最强,党政机关、交通部门亦成亮点。3.官员微博的行政级别呈金字塔型,县处级官员规模最大,高层官员更易成意见领袖。
《报告》主笔、复旦大学新闻学院院长助理、传播学博士张志安向本刊记者表示,“微博问政”确实已成热点和趋势,但如何避免其异化成为政务平台,如何理性应对一些非理性的网络舆情和社会情绪,还有待考验。
“目前我们整体的信息公开还是一种选择性的公开。”张志安指出,很多情况下,对政府有利的,政府公开;对政府不利的,则不公开。“另外,主动公开的多,被动公开的少。所谓主动公开就是自上而下的发布信息,而一旦公民要求政府提供相关信息,政府回应就比较慢。”
另一个常见的现象是,尽管一些政府机构或官员开了微博,但无非发些不痛不痒的帖子。发过几条后,干脆选择沉默,当起了“僵尸微博”。
张志安在研究中也发现了类似现象,“有两类官员开微博最多,一是技术型官员,因为他的工作没有风险,只讲专业,不谈政治。二是即将退休或已退居二线的官员。这充分说明一些政府部门开微博是被动的、无奈的,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,但大家都怕在微博上说错话。”
从“微博问政”到“被问政”
2011年5月26日的《人民日报》在江西抚州爆炸案发生后,发表了题为《倾听那些“沉没的声音”》的评论。文中提到,那些为网络关注、被媒体聚焦的热点事件,只是“冰山的一角”,海面之下这些体量更大的冰块,才是让冰尖浮出水面的庞大基石,也才是决定社会心态的“潜意识”、“核心层”。在众声喧哗中,尽可能打捞那些沉没的声音,是社会管理者的应尽之责。
在给不少官员讲过课之后,雷强发现,尽管开微博的官员和政府部门越来越多,但大多数人对微博并不重视。“微博是一个交流的平台,如果你的圈子在上面,你自然会在上面。对很多官员来说,他们的圈子不在上面,自然也就没有用微博的动力。”
个别官员折戟微博的案例,也使得大批官员对微博持观望态度。
“官员上微博,要理解微博民意深层的特点和它的基本特征,”张志安指出,尤其在焦点事件发生后,网络的民意都是偏负面的,而且非常情绪化,非常极端,具有非理性和抗争性。“一些网民在微博上表达的不满,有时并不是针对某个人或具体部门,而是针对整个社会的。这种情绪没有排气阀,微博就扮演了一个排气阀的功能。如果理解这样一种舆论特点,对政府部门和官员个人来讲,才能比较淡定地去面对批评甚至辱骂。你要知道,哪怕你做得再好,网上都不会是一片叫好声。”
雷强认为,引导官员开微博需要一个过程,“要教他们如何和网民互动、互动到什么程度,不要逼着他们尽快用微博。我比较乐观地估计,再过两三年,你不让他上,他也会上,这是一个自然成长的过程。微博问政,最明智的做法是,关注网上的问题,然后把这些问题拿到网下解决。”
在给一些地方新闻发言人做培训的时候,张志安屡次提到,“其实你嘴巴说得再好,也没有屁股来得干净,来得重要。做永远比说重要”。
他同时说,“微博问政”固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政府如何“被问政”,“不是所有政府部门都必须开微博,但如果开了,就要把它当成信息公开的载体。在发生灾难和危机的时候,让大家得到最权威的信息源。”